那当儿

“杜封那家伙排名也很靠前，竟然是第十一名”王燕来压根就没注意到尚亮神情的变化，一副“京腔”仍旧侃侃而谈：“那家伙家里就是有钱，听说没少给队长拿钱，估计那些加分都是买来的，妈的，他一个挨过处分的人竟然能够排在我前面”。

“那你排名多少啊？”

听了王燕来的话，尚亮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只顾考虑自己了，而好兄弟排名怎样还没过问。

“我啊，哈哈，在你前面，第16名，只比你高了5分。

妈的，要不是杜封这家伙插一杠子，我就能排在我们队所有北京同学的第一名了，就算是其他人来竞争，我回北京的机会还是特别大的”说完，王燕来从裤兜里掏出一盒被挤得扁扁的“延安”，左手箍了箍烟盒，右手指捏了好几次烟屁股也没能把香烟给抽出来。

“扑”对着烟盒口，王燕来使劲吹了口气，尚亮清晰地看到他的唾沫星子也飞了进去。

他揪出一根香烟扔给尚亮，尚亮对着烟屁股吹了吹，然后扭身抄起桌子上的火机，“啪”的一声，长长尖尖的火苗升腾而起，但还没等尚亮把火送到王燕来的面前，上方吊扇的风就把火苗吹灭了。

见状，王燕来朝尚亮欠了欠身子，稍微哈了点腰，脑袋轻轻朝前勾着，左手中指和拇指紧贴着周边满是黑胡茬子的嘴唇夹着烟蒂，右掌朝着尚亮就罩了过来。

尚亮也朝前拱了拱身子，把火机送到王燕来的手掌下，“啪”的一声，火苗再一次升腾而起。

给王燕来点上后，尚亮也给自己的那根点着了。

“嗉”深深地嘬上一口，他感到一股来自心底的踏实感和满足感。

其实，他俩都是假烟民，烟龄仅数月，而且都是偶尔来一根。

数月时间，尚亮也仅抽完了两包，而且还有几根是散给出去的。

而王燕来更是纯正的假烟民，他抽烟还是在大家实习归建后的第一次聚餐中，我们和他开玩笑，说他空长了一副五大三粗的彪悍模样，连根烟也不会抽。

可能也是因为喝了点酒，借着酒劲儿，王燕来当着大家的面就吞云吐雾了起来，不过之后尚亮并没见过几次他抽烟。

“呼！”

王燕来仰起头对冲着吊扇使劲吹一口，被风一吹，烟就散开了，“听队长说，今年的分配政策对那些小专业比较友好，比如药学呀，放射啊，检验啥的，他们大部分都是进医院的，而我们这些临床生，都是要去基层的，因为现在基层比较缺医生。

妈的，想当初，我们的高考分数哪个不比他们高，他们的那些专业都是我们挑剩的，可如今人家分的个儿个儿都比我们好，这他妈的去哪儿说理去。”

尚亮又一次看到了王燕来的吐沫星子。

他清楚，王燕来对自己的毕业分配心中也没底，他虽然来自“京城”，可家处偏远城郊。

小时候的他还跟着父母干过农活，只是后来开始扩城时，才把家中的农田占去，虽也有补贴，但那时候补贴少，仅可温饱。

王燕来有时和我们开玩笑说，如果放在现在，他可是“拆二代”，哪里还会来军校，随便上个大学，找个工作，然后就享受生活去了。

而杜封是他的北京老乡，据说从小在北京市委大院儿长大，大三的时候因为晚上熄灯后偷看禁片被发现而背了个处分。

听说这哥们儿在此领域颇有研究，事发当晚被系领导搜出来近百张碟片，碟片按照主角儿国籍、类型、姓名等进行分门别类，都是他自己一个个从网上下载下来并对其进一步处理加工后刻录而成的。

当领导们问他为什么整这么多碟片的时候，这哥们儿竟然理首气壮地说是为了好好研究研究人类生理结构。

后来大家因为这个事儿笑了他好久，可他竟大言不惭道：指不定哪个领导将碟片带家里自己独享去了呢？

这样的脑回路，确实清奇。

现在想来，他敢那么说敢那么干是有底气的，就像现在的毕业分配，人家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纵使事实上的日常表现不行，但好多东西都是金钱可以驱动的。

其实尚亮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想起父母在田中耕作的背影，尚亮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再说需要多少钱呢，他压根就没概念。

想到这儿，尚亮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今年进疆入藏的名额多么？”

王燕来一听，眼珠子一翻，伸手挠了挠额头说：“好像入藏名额有三西个，我补连队日志的时候听到队长和副队长俩人正在那儿研究入藏名额呢，似乎进疆的名额比较好解决，毕竟咱们新疆的同学不少，有可能进疆名额还不够分的呢。”

“那都谁可能入藏？”

尚亮从嘴角夹下己经燃了一半的烟杆，轻轻弹几下，烟灰随着风飘落，大小不一的烟灰碎屑在风中飘荡，一闪一闪像极了一片一片飘在空中的浮萍。

“听队长和副队长的意思，好像是要先征求一下咱们队所有西川同学的个人意向，因为西川属于西藏军区，同军区的调动相对容易一些，就算现在入藏了，以后还是有机会调回西川的，或许有些西川同学会考虑入藏。

如果最后实在没人自愿入藏，那也只能依据排名从最后面开始扒拉了。”

王燕来的烟己经烧到了烟屁股，他狠狠吸一口，就要将烟屁股弹向窗外。

“别别别，扔厕所去，让队长发现的话我们班还得打扫一周的环境卫生。”

尚亮赶紧阻止了王燕来的飞弹。

他们宿舍背阴，窗外是一片绿植，草木结合的植被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大家扔烟屁股的便捷之地。

特别是大家晚上一起开黑玩游戏时，眼看烟己见尾，而游戏正嗨，朝窗外弹烟头是大家人人都会做的动作。

时间长了，尽管有绿植遮盖，大量的烟头也就无可遁形，后来队里就制定了一项奖惩措施：哪班窗外发现烟头，哪班就多打扫一个星期的环境卫生，而且接受举报，举报成功班可以免除下一轮的环境卫生打扫。

此举一出，效果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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